大概是四千,五千或者是更久远前,一颗彼岸花的种子悄悄落在了奈何桥边,三生石旁。它在忘川之水中生长,花了五百年长出了羸弱的叶子,又在三生石旁感悟离别,花了五百年拥有了自己的灵智。
拥有了灵智的彼岸花叶偷偷地观察着奈何桥上神情各异的灵魂,又花了五百年凝聚成人型,那是一个身穿黑色汉服的少年。有了人型的他离开了一直扎根着的忘川河岸,在地藏殿里悟道五百年,在人世间游历五百年,最后又回到了曾经扎根过的忘川水边。
“道友今朝回到昔日扎根之地,又是所谓何事?”那个名叫“宁采臣”的地仙奇怪地看着彼岸花叶灵。
“我感觉,花要开了。”彼岸花叶灵轻声说道。
“道友的意思是,道果已成,所以欲回此地渡劫?若渡劫成则升仙,若不成,则魂生于何土,归于何土?”宁采臣揣度道。
“不,此花,虽生于我,却又异于我,此后她开一千年,则我凋零一千年,她落一千年,则我繁茂一千年。”彼岸花叶灵盘腿在忘川河边的泥土中坐下。他的身形逐渐枯萎,最终整个消失在了那片土地上。
“这就是彼岸花的宿命吗?”宁采臣看着眼前逐渐消逝的挚友,不禁有些感慨。不过很快,他的感慨就变成了震撼。他看见在故友盘腿的地方,一根细芽摇摇晃晃地破土而出,细芽上没有叶子,只有一颗血红色的花苞。花苞在地府的阴风中颤抖片刻,然后猛地绽放开。
花绽放的那一瞬,酆都的色调似是改变了,奈何桥,三生石,甚至忘川水上都镀上了一层血红色的光晕。君不见,花丝摇曳牵动多少心弦,花瓣起伏又是几许情愁。酆都的时间似是亦为之静止,奈何桥上,轮回道前,地藏殿内,所有的目光都凝视在这一朵小小的花上。
明明是酆都中随处可见的彼岸花,可为何,她如此的惊艳?
哪怕是知道内情的宁采臣和地藏王(彼岸花叶灵的师父)也不禁为之赞叹。
彼岸花身而有灵,她扎根在聚酆都灵气的交汇处,看尽慕名前来修行的阴魂鬼差,花了五百年修成人型,那是一个穿着血色汉服,美到难以言说的少女。少女时常蹲在奈何桥边观察着三生石旁相爱之人执手含泪而别。每当此时,孟婆便会摸摸花灵的脑袋,感叹道,这就是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“情”,然后也不禁陷入感伤,自问何日何时竟忘却了“情为何物”。自那时,“情”之一字深深地刻在了她花瓣的脉络深处。
虽然花灵深受酆都众多神灵的宠爱,但还是有一些暗地里修行的孤魂野鬼,为了花灵汇聚酆都灵气的特殊体质而妄想伤害她。每当这时,从她的身体里就会窜出一个纯黑色的青年的影子,这个影子会带着强大的气势将那些孤魂野鬼一一打散。宁采臣说,那是她的叶灵在沉睡中本能地保护她。从此她的脉络中又悄悄刻上了一个黑色的影子。
每当想起那个影子,花灵就会想起孟婆的那一句“情为何物”,于是,她又花了五百年去思念一个人,直到,她凋零的那一天。
“采臣哥,如果看到叶灵了
,记得替我向他问好。”花灵微笑着慢慢消散,只留下一地花瓣。
花瓣随阴风散去,一束没有花苞的芽从土地里钻出来,很快化成了宁采臣熟悉的故友——彼岸花叶灵。
“宁道友可曾见过我家花灵?”叶灵刚睁开惺忪的睡眼,就迫不及待的问道。
宁采臣有些惆怅地看着他,随后笑道:“见过了,是一个很美很有意思的女子。对了,她让我向你问好。”
“是这样吗?可惜没机会真正看她一次。”叶灵听到宁采臣对花灵的赞赏,表示很开心。
然后宁采臣又和叶灵讲了许多这一千年来花灵的逸事,叶灵静静地听着,没有一丝厌烦,当讲到花灵常常蹲在蹲在奈何桥边思念他时,叶灵微笑着摇摇头:“这个傻丫头,不知道‘花叶永不见,生错两世开’吗?我们注定永远都不可能相见的。”
“话是这么说,但你也知道,有的时候,有些执着,本来就是因为不可能。”宁采臣的眼睛在这一刻莫名的明亮。
“说的也是。”叶灵错愕地看了宁采臣一眼,随后轻轻一笑,赞同地点点头。
宁采臣又讲了七天七夜,叶灵也就跟着听了七天七夜,他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。
七天后叶灵去看望了一下地藏王,叙了些许旧后,就再次与宁采臣踏上了去人间游历修行的旅程,人世间繁华喧嚣比酆都胜之太多,哪怕是早已看淡风尘的叶灵也对此十分留恋。
“等这一千年过去,恳请道友也带花灵过来看看这里的风景。”
这是叶灵周游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。每当这时,宁采臣就会忍不住调侃:“你还说花灵是傻丫头,没事就挂念着你,我看你这也和他没什么区别嘛。”
“欸,道友此言差矣,她看那便等同我看,我只是不舍得这风景如画罢了。”
“是吗?不过我看呐,真正如画的,大概不是风景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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